幾年前寫的，昨天整理檔案翻到，是一封被包裝起來的道歉信。
從來沒想...

幾年前寫的，昨天整理檔案翻到，是一封被包裝起來的道歉信。
從來沒想過要發出來，因為覺得丟臉。但確實是做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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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小有個習慣，惡習。對於愛人總是過分折磨他們。
起伏的情緒，傷人的謊言，嘲諷，戲弄，霸道，控制。知道是哪裡學來的。後來才知道。但真的是學來的嗎，還是這就是我的本性，其實到現在都不知道。幾乎可說是欺侮，可又不全然，初衷不一樣，甚至向外有種過度保護。

反覆對他們殘忍，並只有在「就算我這樣對他們，他們還是願意接受我」的結果之上感受到被愛。不知道要從小學四年級我和S第一次見面說起，還是從我學會以傷痛證實愛開始說起。若後者，又得牽扯到我是有意識任性為之還是無意識的暴力，那這從前從前又得從更久以前了。

十歲，S以轉學生身份進到班裡。
一見她我就喜歡她了。我一向善於分辨乾淨的人與髒污的人。
她是我最好的小朋友，善良，包容，純真，軟弱。
男生笑話她的時候，我替她趕走他們。
她生日的時候，我帶著全班給她慶生。
中午便當我總是把好吃的一起分給她。
想出很多很多笑話，看很多很多書，只為講給她聽。只為當唯一能講給她聽的人。

我多愛看S笑。好像她是我的快樂的仲介，她的笑是我最精華的房地產。

可我們當然不止這些，如今我已經無法當做我們只有這些漂亮的回憶。後來我從大人口中聽到她替我辯解：沒有，是我自己的問題。天知道我聽見時是多想撕她的嘴，撕破她的善良，撕爛她整個完好而無空隙的純淨。對不起。

與其說不相信愛，不如說不相信有人會愛我。
那時我還小，偏執的要命（當然，現在也，不過學會了潤飾）我還不懂如何將自己抽出來，可我深深清楚，深深意識，我蔑視自己。這些人愛我不是因為我值得被愛，而是因為他們太善良了，連我這種東西都能愛。總是被那些善良的人寵得太貪心，又深知這種愛如履薄冰，進而無法被愛的心安理得。唯有這樣殉情式的愛人，我才能感受到語言以外的真實性；唯有這樣銳利的愛人，有一天對方不愛我時，我才能替對方合理。這是在給自己留後路。真的太膽小，太卑鄙了，太惡劣了。一跟她們這種人相比，我就永遠沒辦法喜歡我自己。我想這是為什麼我從前老是喜歡惹愛我的人傷心。

S。
我在她手上畫畫。我吃她的糖果。我沒來由的無視她，只為讓她緊張。她會和我道歉，就算她什麼也沒做錯。一遍一遍在紙條上刻畫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對不起。小小的，扭曲的字跡。對不起什麼。不知道，但就是對不起。然後我就會原諒她，我們又和好如初。同樣的戲遍遍上演。

在S的中，我感受到愛。只有這種帶有犧牲的愛，我才能感受到愛。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（對不起，我要說：當時的我還小，這種非常不負責任的話），我不知道不能這樣（對不起，我又要說：從小沒有人教過我怎麼好好愛人，這種更不負責任的話）。我真的很壞。對不起。

對S我只想說，雖然你從來沒有怪罪於我，但自我們分開以後，我沒有一刻忘記。對不起，我不知道這樣是在補償你還是以你為藉口讓我不要那麼討厭自己。我做的所有好的壞的，對你的，沒有一件事是因為討厭你，不是你的問題。
但還是我想謝謝你，因為你我沒有讓自己變成以傷害他人來獲得愛的人。我不讓人傷我（這又是另一個扯到家裡的故事了）。我自己傷害自己。傷的心安理得。夠髒了，你讓我不繼續髒下去。

想讓你知道，你沒有錯，錯的是我。我的愛是錯的。我的被愛是錯的。我整個人都是錯的。我現在不傷害愛我的人來感受被愛了，我傷害自己來感受被愛。我愛的小心翼翼。換我愛的如履薄冰。立場整個反了不是嗎，希望這小小的痛苦能補償到你，如果你還記得的話。真的對不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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